主题：情是何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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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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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01-10 09:30 | 只看他楼主

开始写这段文字时，电脑里一直在放老歌《梅花三弄》。“问世间情为何物，只教人生死相许”，化自金人元好问的《摸鱼儿•雁丘词》：
问世间，情是何物，直教生死相许？天南地北双飞客，老翅几回寒暑？欢乐趣，离别苦，就中更有痴儿女。君应有语，渺万里层云，千山暮雪，只影向谁去？
横汾路，寂寞当年箫鼓。荒烟依旧平楚。招魂楚些何嗟及，山鬼自啼风雨。天也妒。未信与，莺儿燕子俱黄土。千秋万古。为留待骚人，狂歌痛饮，来访雁丘处。
现今知道这首词的，往往不从琼瑶的言情，就从金庸的武侠。《神雕侠侣》反反复复问了一个问题：情是何物？前时有人在我的博客上开笔仗，一方笑称对方“绝情谷主”，问何以如此多情？对方亦欣然自命。

《神雕侠侣》中的绝情幽谷，开满了美丽的情花，枝叶上尽是小刺。若给情花刺了，一动相思之念，便会痛楚难当。绝情谷的谷主是公孙止，主角却是小龙女与杨过。两人的师徒恋为世俗不容，出于爱他的深意，她毅然割绝而去。在绝情谷，一个假装不识，心下百转千回；一个相认不得，痛得撕心裂肺。
情是何物？《神雕侠侣》中多的是为情而痴的悲剧人物。
李莫愁一生倨傲，从不向人示弱，她口口声声恨之入骨的陆展元，却是刻骨相思的意中之人。身中情花毒时，遥遥望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而来，一个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，一个是娇柔婀娜的俏姑娘，模模糊糊地竟看做了陆展元。她痛苦地喊道：展元，展元！一心求死，翻身滚入山下烈火之中。
……李莫愁挺立在熊熊烈火之中，竟是绝不理会。瞬息之间，火焰已将她全身裹住。突然火中传出一阵凄厉的歌声：“问世间，情是何物，直教以身相许？天南地北……”唱到这里，声若游丝，悄然而绝。
像李莫愁这样的女魔头，犹自戡不破情关，一生为情所苦为情所困，为爱痴狂为爱成魔，如何能够“莫愁”？另一对生死冤家，绝情谷主公孙止与裘千尺，两人生时切齿仇恨，到头来却同穴而亡，双双跌入深洞之中，化做一团肉泥，再也拆分不开。可叹公孙止心狠手辣，却也并非完全无情之人。
武家兄弟从小与骄横刁蛮的郭芙一起长大，几乎没有见过别的姑娘，所以盲目地喜欢她。及至见到天外来客般的耶律兄妹和完颜萍，两个人方突然明白：她也没什么好的嘛！
……（杨过）低声吟道：“问世间，情是何物？”顿了一顿，道：“没多久之前，武氏兄弟为了郭姑娘要死要活，可是一转眼间，两人便移情别向。有的人一生一世只钟情于一人，但似公孙止、裘千尺这般，却难说得很了。唉，问世间，情是何物？这一句话也真该问。”小龙女低头沉思，默默无言。
两人缓缓走到山脚下，回头只见夕阳在山，照得半天云彩红中泛紫，蓝天薄雾衬着山顶
积雪，实是美艳难以言宣，两人想到在世之时无多，对这丽景更是留恋。

当日杨过因小龙女中毒难愈，不愿独活，将最后一粒解药绝情丹抛入谷底。小龙女思前想后，惟有自己先死，才有望解他的情花之毒。为了骗他好好的活下去，遂在断崖前刻字，定下十六年之约，纵身跃入深谷。想他年深日久即便旧情难忘，也不致殉情。武侠小说本来就是成人童话，两人都童话般地活了下来。一个独居幽谷，一个仗剑天涯，长长的十六年后果然再度重逢。
杨过是金庸武侠中理想的人物：英俊侠义孤傲，多情而不滥情，每每惹得众多女性爱慕。他累得公孙绿萼为其丧命，程英和陆无双一生伤心，亦无损于他对小龙女的爱。他的佼佼不群，让郭芙没有来由地恨他，甚至犯浑砍断了他的手臂。大战襄阳时，就在杨过于千军万马的厮杀之中，郭芙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事。
大武小武一直拼命讨她喜欢，可是杨过却从来不理她。只要他稍微顺着她一点，哪怕为他去死，她也心甘情愿。她恨他不在乎她，妒忌他对妹妹郭襄的关心爱护，二十年来，总是将他当作对头。实则内心深处，对他的眷念关注难以言表。此刻他冲入敌阵去救他的夫君，她到底为谁担心更多？“为甚么我还在乎这些？我是有夫之妇，齐哥又待我如此恩爱！”想到此处，她不知不觉悠悠的叹了口长气。虽然这一生什么都不缺少了，但内心深处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遗憾，她从来要什么便有什么，但真正要得最热切的，却无法得到。
情是何物？绝情谷的情花便是最好的比喻：美艳多刺。入口甘甜，回味苦涩。花艳果丑，十果九苦，尝过方知。
情到深处人孤独。因为有个重逢的盼头，便静下心来去等。漫漫十六年，他与一只雕结伴天涯，她在谷底与世隔绝。设若当年她真的死去，叫他情何以堪啊！也许他们真会像黄蓉自幼相伴的那对雕一样，雄雕战死，雌雕亦为之陨情。
陆无双耳边，忽地似乎响起了师父李莫愁细若游丝的歌声：
问世间，情是何物，直教生死相许？天南地北双飞客，老翅几回寒暑？欢乐趣，离别苦，就中更有痴儿女。君应有语，渺万里层云，千山暮雪，只影向谁去？
她幼时随着李莫愁学艺，午夜梦回，常听到师父唱着这首曲子，当日未历世情，不明曲中深意，此时眼见雄雕毙命后雌雕殉情，心想：“这头雌雕假若不死，此后万里层云，千山暮雪，叫它孤单只影，如何排遣？”触动心怀，眼眶儿竟也红了。
这词的下半阙：
横汾路，寂寞当年箫鼓。荒烟依旧平楚。招魂楚些何嗟及，山鬼自啼风雨。天也妒。未信与，莺儿燕子俱黄土。千秋万古。为留待骚人，狂歌痛饮，来访雁丘处。
情是何物？欢乐趣，离别苦，痴儿女，天也妒。当日写这深情之作的，不过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。金章宗泰和五年（1205），元好问一个人去赶考，走到并州（今山西太原），遇到一位猎人。那人道：今朝我打到了一只大雁，另一只脱网的竟悲鸣不肯离去，后来自己触到地上撞死了。

此前，他刚刚听说，有一对恋人因为家中不容，双双投水而死；当年夏天，那池水开满了并蒂莲。这礼教森严，生生摧摧毁了大好姻缘。为这对苦命的人儿，他写过一首《摸鱼儿》：

问莲根，有丝多少？莲心知为谁苦？双花脉脉娇相向，只是旧家儿女。天已许，甚不教，白头生死鸳鸯浦。夕阳无语。算谢客烟中，湘妃江上，未是断肠处。
香奁梦，好在灵芝瑞露。人间俯仰今古。海枯石烂情缘在，幽恨不埋黄土。相思树，流年度，无端又被西风误。兰舟少住。怕载酒重来，红衣半落，狼藉卧风雨。
这伤心词作墨汁未干，眼下又有大雁殉情的事，于是依原调再填一首。大雁是至为高贵通灵的鸟儿，那时男方向女方提亲，都用雁作为贽见礼物。其原因说来有三：
其一，雁为候鸟，秋天南飞，春天北归，来去有时，象征男女双方信守不渝。其二，雁群迁徙时成行成列，长幼有序，从不逾越，好比家中婚嫁，必得长幼循序而行。其三，雁雌雄一配而终，象征忠贞和白头偕老。
十六岁的少年，心地柔软。他把两只雁都买下来，小心翼翼葬在汾水旁。这条路，当年汉武帝来过。箫鼓齐鸣已远，苍茫暮色又近。那些燕子、麻雀，死后都化作了尘土，只有这对大雁，天妒情深却身名俱在。等待路过此地的文人墨客，狂歌痛饮，凭吊它们不可招魂的青春，祭奠人间那生死相许的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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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日的春光里，一个唐朝女子
剪去善舞的长袖
她说：青丝
青丝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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