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只看他
楼主
大气
看到一个大气的人,好比在莽莽原野忽然撞见一棵森茂大树,可以在烈日之下带来一处凉荫,安静憩息;也可以在微风习习中,聆听千叶万叶相互的交谈。当下的喜悦,带着感动,慢慢抚慰烦躁纷杂的心。
树并不因为群鸟在此结巢而失去光华,也不会因孩童任意地采花摘果而枯萎,它仍是一棵大树,昂然而无憾地尽一棵树的责任。
大气的人也是如此。他甚少在公众场合振臂疾言他的理想、抱负,因为他知道过多的言论若不能落于实践,无疑是污蔑了自己;他也避免将别人的隐私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,以润滑个人的人际关系。在竞逐名利、不择手段赢取利益的社会风潮里,他懂得留一席空间。他深知,人生不应只是征伐的过程,而是淬炼自己精神人格的唯一机会。
一个大气的人,也是一个稳若泰山的人,不用夸耀自己臂膀雄厚,便能取得众人信任;不用利用显赫家世,也能让他人艳羡。他只是他,犹如大树的磐根,地面的人不得测知地底根深。
大气的人也有七情六欲的缠缚,但他多了一层自省沉思的功夫,懂得返回内在的明镜灵台,拔除人性中粗糙的成分。
他愿意独自与生命纯真的本质对谈,把一生当作是对它的盟誓。
关怀
作为一个人,永远无法独立于人世之外,这是生命的任务。我们进驻于形色各异的肉体,犹如在旷野上搭起百千万亿个营帐。春日的太阳无私地纺织每个帐包,用绿绣线打了三两只蝴蝶;秋月带着微笑,让酣睡的人梦见早霜。
如果漫长的一生,只用来擦拭自己的名号,人世也就孤单了。我们的肉体是一管奥妙的乐器:两朵耳,为了采集雄浑的古谣;两只眼,测量美丽的海域;而作为发声的嘴,乃为了播送欢愉福音,抚慰那些暂时倾倒的营帐、忽然断弦的乐器。当我们愿意用一颗关怀的心拨动乐器,音符所能到达的地方,比翅膀更远。
作为旷夜里百千万亿个营帐之一,我们无法自私酣眠,罔顾附近营帐传来悲伤的吟泣。关怀的心使我们在静谧的春夜,也会为盛夏早到的雷雨而失眠。
我们都有一个美丽的梦,希望有朝一日,众乐齐响,清扬的曲子融化银白的雪峰,润泽柔嫩的草茵,让流浪者回到家乡。 我们用同样的曲子迎接诞生,接受死亡。
用关怀的心,立身于人世间,欢心领受生命的任务,忘了疲倦。
原乡
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土地,终生溯洄以求。称它故乡也好,梦土也罢,这条路不是长夜漫漫、更行更远,就是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名字。
人的尊贵与悲哀,都在寻求的过程里一再叠唱。战争和动乱逼得人们逐水草而居,这是生不逢时,不可抗逆。然而,太平盛世,年轻的孩子们动辄就要挥别乡土。他们要的可能只是些许时日,在荣华之都建立一个家,挣得一席社会地位。然而,这也注定了他们永远回不了父母的家。
另一种乡,无亲可探,甚至不曾亲见。它只是一处魂牵梦系之地,它不是“祗树给孤独园”,也不是迦南美地,更不是充满笙歌与醇酒的奥林匹斯山,它只是存在于意识空间的一处开满鲜花的小镇。
文学不断营造梦土,吸引人的灵魂,可是现实社会又不断以柴米油盐拉扯人们的身心。现世乡梓已经回不去了,心中的梦土又风雨飘摇。无怪乎人愈老,叹息的时候愈多,也只有愈老,才知道不能解的情结比唾手可得的快乐还长。
回不去的原乡当然不是美事,美的是把人生当成半途。
文\张静静